贵族宴飨中,主人不仅会按照宴会规格和与会者身份安排相应的饮食,还会安排舞乐、百戏等节目以助雅兴,或在席间投壶、六博等。汉代饮宴中流行投壶游戏,如河南省南阳市卧龙区沙岗店出土的东汉投壶画像石,中间二人,一手捧细棍,一手执细棍,正瞄准壶口跃跃欲试。此外,汉代乐舞之风盛行。如1972年四川省大邑县安仁镇出土的丸剑宴舞画像砖、河南省唐河县针织厂出土的西汉舞乐宴飨画像石。在后者中,画分三层,中层一人挥舞飘带,靠近画面中心,而进行宴飨、抚琴、六博、拜谒等活动的人物环绕其四周,场面盛大。宫廷为此专设乐舞管理机构“乐府”,唐代欧阳询等人编纂的《艺文类聚》中所记乐府诗,对当时的贵族宴饮场景细致描述:“上金殿,著玉樽。延贵客,入金门。入金门,上金堂。东厨具肴膳,椎牛烹猪羊。主人前进酒,弹瑟为清商。投壶对弹棋,博弈并复行。”汉代贵族不仅多是当时的政治精英,更是文化精英,宴会上种类繁多的文娱活动,反映出他们精神需求的旺盛,如1966年四川省成都市昭觉寺汉墓出土的宴乐画像砖,画中共有六人,四位就席者观赏舞乐,席前置两案,案前设酒器和食器,四人中,一男抚琴,与一女共席,另一男做入神倾听状。下方一人翩翩起舞,一人击鼓为节。在宴饮中,贵族人士不仅是舞乐的观看者,也是亲身参与者,抚琴奏乐配合舞者的舞蹈,一派惬意祥和,想必这场宴会不仅令人酒足饭饱,与席者也获得了充分的精神满足。
在宴会内,还有不少服务于宴会主、宾的侍者和厨师。如征集于江苏省睢宁县的东汉宴饮画像石。画面上层刻一厅堂,屋顶栖鸟凤,堂内四人对坐,两侧四位仆从侍立,距筵席较近的两位侍者各执一扇,为宾客消暑;中层栏杆旁坐六人,栏间有侍者捧食而过;下层刻庖厨,一侍者正穿过下中两层的隔墙,应是刚从厨中捧出菜肴。厨房中,梁上挂有兽首、排、腿等肉食,六名伙夫正在打水、切剁、烧火、烹煮。恭谨的侍从、忙碌的伙夫,反衬出宴飨的盛大和尊卑之序的稳固。
(东汉) 辎车侍从画像砖
纵39.6厘米 横45.8厘米
四川成都市郊采集
四川省博物馆藏
除宴飨外,画像砖、画像石也着力表现拜谒、出行、迎驾等迎来送往的场景。汉代贵族的生活离不开车马,出行图是常见的画像石、画像砖艺术主题,如1953年四川省成都市郊搜集的辎车侍从画像砖,紧随辎车一溜儿小跑的侍从被刻画得活灵活现,车中乘客虽未露峥嵘,但通过仆人举手投足间的勤恳勉力,不难想见车主的尊贵与威严。画像石、画像砖中,出行图又常与迎宾、拜谒图共同出现。拜谒礼是古人社交活动中一项重要的见面礼节,宋代朱熹在《增损吕氏乡约》中指出拜谒之礼的主要目的:“一曰尊幼辈行;二曰造请拜揖;三曰请召送迎;四曰庆吊赠遗。”拜谒礼仪分拜礼和揖礼。揖礼是一种站着施行的见面礼。拜礼较揖礼更为正规和隆重,是一种坐着施行的见面礼。因古人常见的坐姿为跪坐,而拜之本义为两手布于席上行礼,故拜礼就是跪坐在地上双手布于席上行礼。纵观汉画砖、画像石描绘的贵族拜谒场面,可大致归纳为四类:一是臣对君的拜谒,主要出现于描绘历史典故的绘画中,如“夏禹治水”“周公辅成王”“晏子见齐景公”“完璧归赵”“二桃杀三士”等,虽是汉以前的历史人物,但人物冠服和礼节均取自当时。二是下级贵族对上级贵族的拜谒,这一场景所占比重最大,如河南省唐河县新店郁平大尹冯君孺人墓出土的两块新朝拜谒画像石,其中一块的画面中,主人修八字胡,左手持剑,右手手掌向上平伸,做礼毕招呼状。主人右侧有两官吏,一吏下跪执笏,皆弯腰做拜谒状。其左一吏佩剑执笏。另一块中,左侧主人戴进贤冠,右手执笏,右向跽坐受拜;主人面前一人跪立,双手捧笏作揖,身后另有六人执笏作揖。另有四川省广汉市出土的东汉拜谒画像砖,图中回廊下坐一长者,头戴进贤冠,身穿广袖长袍,正在接受拜谒。四人手持笏,拱手跪拜。三是幼对长的尊拜,多出现于表现孝子题材的汉画像石中。图中的幼者往往是以跪拜的形式来谒见长者。如山东省嘉祥县武氏祠出土的“老莱子娱亲图”“曾母投杼图”,都有孝子跪拜长辈的形象,体现出长幼有序。四是主对宾的迎拜,此类图像又多与楼阙、宴饮、出行图像配合,形成连贯情节线。如山东省曲阜市城关镇颜林村出土的人物拜见·车骑出行画像石,画面呈“田”字格构图,左上一格的楼阙下有迎候宾客的使者及卫士,紧接右上一格则是拜谒场景,左下一格为车骑出行,完整呈现迎来送往的完整画面。此外,还有描绘生者祭拜死者、凡人参拜神人等拜谒场景的画像砖、画像石。拜谒主题最为直观地反映汉代礼制,礼的核心是尊卑秩序,是保障贵族社会身份的制度支点,画像砖、画像石中对于礼法制度的肯定和维护,表现在画像石、画像砖贵族生活图像的方方面面。